壹
旭川是一座城市,相当的。
不过当然跟本州的大城市相比,人们可能会嘲笑我的说法,但即使看起来这样,星巴克也有三家。如果去市中心的话,几乎可以找到任何东西。
【资料图】
不过即便那么说,真要买紧急东西的话,还是会去札幌。我的话是一个防水旅行背包。去年直到在美瑛旅行时,回去路上下大雨,我的智能手机因此被水淹没了。
为了今年能再次享受骑越野车的乐趣,如果预算允许,我想更新其他的装备。当我随意向樱子小姐提起这件事时,我问她是否愿意陪我去札幌过周末。
她的目的地是她叔父的医院。她说我现在和她一起去也没关系。的确我已经独自拜访过叔父一次了。
所以我在五月下旬的周末早上和樱子小姐一起去了札幌。
我们在十点前抵达了札幌,上午各种购物后,我跟准备前往海外的在原先生提早一起吃了个午饭。
在在原先生喜欢的牛排专门店里,我跟他一起分了200克的池田牛肉和上村和牛。融化后脂肪带有甘甜的上村和牛,还有味道浓郁紧致的红色肉身的池田牛肉。对比之下哪个是甲哪个是乙难以分出,真是无法自拔的美味。
不喜欢吃肉又挑食的樱子小姐吃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蛋包饭,然后便把剩下的硬塞给了我。我担心她会不会饿肚子,但啥也没发生,在我逛街的时候,她似乎在我熟悉的札幌工厂前的一家蛋糕店里吃了两个蛋糕。
她说让我对嫲嫲保密。我不肯定会不会听她的。即便是我,也莫名无法对抗嫲嫲。
游览完札幌,跟在原先生告别后,我们去拜访了叔父。这是我第二次参观他的病房了。和往常一样,樱子小姐带了一朵玫瑰花来探望他。
一间纯白色的病房。一名老人躺在许多的设备之中。他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,但应该还不到五十岁。乍一看,他看起来很可怜,一开始我也觉得心里一紧,但我想,驱散我焦虑的不是别人,正是叔父的眼睛。
「嘿,来了呢。」
为什么本来应该是无机的人造声音,但听起来那么神奇地有起伏呢。看到他变成微笑形状的眼神,我也微笑了。
明明在病床卧床十年了,但他的内心仍未向疾病屈服。对真相的渴求,探究心。。那种东西仍然在他的内心燃烧。
「真理先生,今天脸色不错呢。」
樱子小姐的白皙脸颊微微泛着红,很高兴地说道。是我从未看过的侧脸。
真理先生——设乐真理。是叔父的名字。明明平时叫他叔叔的,在他面前居然会叫亲昵的名字啊。明明对我还叫少年而已。
当我目睹樱子小姐对叔父抱有特殊感情时,我再次感到胸口一阵刺痛。我不知道为什么。
「那个。。我,去插玫瑰花。」
感觉有点不自在,所以我连忙从樱子小姐的怀里拿起了橙色的玫瑰花。
「啊啊!那个我会处理的!」
其实我很想逃出房间的,但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背后喊我。
「妳好,很久不见了。」
樱子小姐向我身后的人鞠了一躬。当我惊讶地转身时,我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。
「是青叶先生。」
究竟是谁?对有一瞬不解的我,樱子小姐那样说明了。
「青叶先生?。。啊啊!你好,那个初次见面,没错吧。」
青叶先生——青叶英世先生。被称为叔父的右手的一名尸检技术员。
他又高又瘦,肩膀宽度严严实实的,但四肢很长,给人一种非常修长的印象,长发随意扎在脑后。
他那让人感到勤勉的眼睛,和略显蓬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,但我看到眼镜后那张俊脸就明白了。帅哥无论是怎样的装扮也是帅哥。真是令人生恨。
当我低下头时,他在眼镜后明显眯起眼睛,向我请求握手。
「对啊。我们已经通了几次电话和邮件了,但这是我们初次亲自见面呢。」
当我按照要求伸出手时,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。和樱子小姐一样又修长又大的手。出于某种原因,我看到他手掌里有着骨头。看到了那骨骼标本的白色手掌。
「我还以为妳下周才来。」
青叶先生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对樱子小姐说道。并维持着跟我握手。虽然我不介意握手,但是这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松手呢。话虽如此,由我来放开手也感到有点不好。
青叶先生不知道在乐着什么,看着困扰中的我。就像在我脑袋里寻找着什么一样。我感到被当成笨蛋,感觉有点难受。
「那个。。」
「啊啦!」
在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的时候,病房里响起了一道惊讶的女性声音。
「蔷子小姐。。」
我趁着混乱把手松开了。蔷子小姐站在病房前,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。她穿着一套漂亮的淡粉色西装。手臂上也同样带着一朵粉红色玫瑰。
「讨厌呢!不是说小樱下周才来吗?」
「啊啊。本来是那么打算的,但少年说想一起来呢。因为他下周没空,所以就决定今天来了。」
「嘛,是这样嘛。。」
蔷子小姐语速有点快,像是生气又像是不好意思,然后从我左手夺走了樱子小姐的玫瑰。的确今天来札幌是因为我有空。
今天来不是个好主意,还是有什么不该来的理由。。比如重要的检查吗?我感觉有点抱歉,便像是寻求帮助一般看向青叶先生。
「那,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呢。」
「诶?」
青叶先生突然用明亮的声音说道。我和樱子小姐,还有蔷子小姐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。
「两位有空再来吧。今天我们在札幌还有事。但是难得来了,就打个招呼吧。」
就像是已经准备了借口一样,青叶先生向我使了个眼色。
「不,我还——」
「是呢,打扰了。」
我遮盖着皱起眉头打算要争辩的樱子小姐,然后我给蔷子小姐让出一条路,把樱子小姐拉到了走廊。虽然不懂理由,但是看来今天应该先回去比较好。
「搞啥呀?」
跟叔父打了招呼,然后被请离病房的樱子小姐发出了不满的声音。
「还是一如以往,樱子大小姐考虑真不周到呢。不对,应该说是没注意到吧?」
「你说啥没注意到啊,青叶先生。」
「最近。。对了,你们在函馆做了很多事情以来,她经常来哦。」
「蔷子夫人吗?」
「是的。」
为啥?樱子小姐感到不可思议地眨着眼。
「啊啊!」
我不自觉地发出声音。因为我终于明白青叶先生的意思了。
「青叶先生,那就是说。。」
「大概是的。教授也很高兴哦。」
青叶先生也咪咪笑了,好像自己也很高兴一样点头。嘿诶,我吃了一惊,同时笑了。
「是这样啊。。」
「我就问了,这到底是什么意思!?」
樱子小姐很生气。她无能为力。就是说——这样。蔷子小姐在以前是叔父的媒人。有着一个共同的熟人叫做樱子小姐,也是她很珍爱的一个人。现在仍然有着共同点,而且他们都是单身。
从来没有仇恨过的两人之间距离再次缩小也不奇怪吧。
而且,也是很像蔷子小姐的选择。如果是蔷子小姐的话,即便叔父恶疾缠身,也会与他相依吧。虽然对恳切喜欢她的耕治先生感到抱歉。
很不满地撅起了嘴的樱子小姐看来还是不明白青叶先生在说什么。该说不像敏锐地能够洞察一切的樱子小姐,还是说不懂微妙人心很像樱子小姐呢。
「对了,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不如去大学看看吧?」
「诶?」
青叶先生突然说了一些话来蒙混过樱子小姐。
「要来看看法医学课室吗。尤其是馆胁少年,这不是容易就能得到的机会哦。大小姐也意下如何呢?很久没来了吧?」
「的确是很高兴的邀请。。是吧?少年!」
完全被骗上邀请的樱子小姐,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
「那。。的确没错的说。」
但是目的地是法医学课室。这没什么好玩的,也不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地方。我咕哝着模糊回答。
「别担心,课室里面并不会躺着遗体的哦。没有必要害怕的。」
看着胆怯的我,樱子小姐坏心眼咯咯地笑着。
「那种事我也明白啦!我也想去啊!请让我去吧!」
我不甘心被当成笨蛋,不自觉地回答了。两人看着那样的我大笑了起来。大人真的很卑鄙。明明知道我是不喜欢的。
贰
即便那么想,法医学课室的确是平常无法进入的地方吧。
起初我很不情愿,但当时我认为这是一次宝贵的经验,就乖乖服从了。还有,作为一名高二的学生,我完全对自己未来一无所知。
「变了呢。」
通过贴着『图书馆』牌子的演讲室事务所的樱子小姐环顾四周小声说道。不知道除了青叶先生以外,还有谁认识樱子小姐呢。房间里的那位女士(看来是一位秘书)看了我们这些陌生人,一瞬露出了可疑的表情。
不过当青叶先生解释后,她的表情就立刻变得柔和了。『设乐教授』这个名字像魔法般改变了这里人们的想法。
「不像叔叔的时候,干净整洁。。不,应该说安静吧?」
有工作台、数台电脑,还有文件资料在架子上一字排着。。房间被打理得十分整洁,的确房间里没有尸体,乍看也看不到和尸体有关的东西。当然资料架上是有大量关于法医学的书籍。
「基本上都不怎么工作的。现在负责这门课的人是远藤准教授。很遗憾地现在坐上了教授的位子了。」
说到那里,原本气氛温和的青叶先生突然露出了严峻的表情,吐出这句话。
「远藤。。啊啊,他啊。」
樱子小姐明显地皱起了眉头。显然,这位名叫远藤“的教授是个名声不太好的人。
「以前呢,这里到处都是资料和文件。这里曾经是叔叔的城堡。」
樱子小姐眯着眼睛,悲伤地嘀咕道。她用手指触摸桌子,仿佛触摸着过去的记忆。
即便是樱子小姐也会有感伤的时候呐,我边想着这种事,边随意地看着图书馆——然后僵住了。
「怎么了吗?」
「没有。。那个,这是」
注意到僵住的我的青叶先生再次微妙地从近距离问我。我怀着一丝厌恶的心情边指着墙壁。
「啊啊,是蝴蝶的标本啊。是药师寺名誉教授装饰的。他的兴趣是制作昆虫标本。总感觉不舍得收拾它。」
那里陈列着一个镶框的蝴蝶标本。而且还不只一个,而是好几个。
「药师寺。。名誉教授?」
蝶——美丽又可怕的蝴蝶。花房的象征。
我在蝴蝶面前颤抖着,青叶先生向我说明了镶框中时间停止了,七彩缤纷的蝴蝶们。
「我在叔叔的档案里见过药师寺名誉教授。我很震惊。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和我叔叔那么亲近,喜欢蝴蝶的人存在。」
「过去式就是说。。现在,他?」
樱子小姐问道。
「名誉教授已经94岁大寿了。前年的冬天,摔倒了导致股骨颈部骨折了。就那样卧床了。。然后虽然正月我去打招呼了,但是看来他已经不记得我了。」
「是吗。。」
青叶先生用苦涩的声音说道,樱子小姐的表情也阴沉起来。但是我同时松了口气。因为我能够很快地驱散我脑海中闪过的那些可怕念头。
在叔叔的笔记里,药师寺名誉教授被称为北海道法医界之父。这样的人如果犯罪的话,岂不是太可怕了。
当然蝴蝶=花房这个想法,也太过抱有短见了,但是花房有着解剖学的知识。蝶骨并不是轻松就能取出来的骨头。至少推断是有一定医学知识的人没毛病吧?
「。。二十岁生日那天,他送了我一套解剖学实习用套装。」
樱子小姐嘀咕道。
「不可思议地他比较记得以往的事。去探望他可能会很开心哦。如果是妳的话,可能还记得。」
青叶先生对樱子小姐那样说了。他把手放在她上臂上。一种激怒感再次涌上我胸口。究竟是谁呢,这个人。这个人似乎对樱子小姐很熟悉,或者更确切地说,距离很近。
「馆胁少年。」
「诶?」
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,青叶先生看着我。
「比起这里,不如去解剖室吧?」
「解,解剖室,吗?」
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吓僵住了。
「没事的。今天一具尸体也没有。当然也没人使用,没必要害怕哦。」
「是,是呢。」
那是当然。我也不认为尸检期间他们会让我进去。虽然是当然的,但是还是松了口气。
解剖室并不和法医学课室在同一层,而是在一楼。在青叶先生的带领下,我们走下楼梯,前往解剖室。
解除了好像很严密的电子锁后,做好觉悟进入的门的另一边就是候诊室。房间里有一股医院的味道。
一张桌子、一台电脑、各种设备和一套沙发。。看来这就是警察等候的地方。后面有保存至今的资料的书库,还有淋浴间。打开门,门的另一面铺满了玻璃,解剖室可以一览无遗。
「这是?」
解剖室的门旁边,似乎有一个架子,上面放着各种设备,里面有很多种胶手套(里面有一种是樱子小姐平常很爱用的同样的物品),布手套,还有被纸袋包着的,某种。。锐利物体。
「那是手术刀的备用刀片。」
「手术刀刀片还可以换吗?」(译者:建议看《非自然死亡》,有提及)
「那当然,毕竟是尖的。」
那又怎么了?青叶先生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我。像是理所当然一样。但是我不知道手术刀刀片每次解剖都会换,这没办法呀。第一次知道它可以取出来的。原来不是清洗后再使用的啊。
「手套的种类还真多呢?」
先不说尺寸不同,手套的材质也不同真是不可思议。
「这取决于遗体的状态。为了防滑,便会同时使用胶手套和布料的手套。之后就是偏好吧。」
这不是青叶先生说的,而是樱子小姐说的。就像是真正的法医学者一般。青叶先生眯起眼睛,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。
「还会使用帽子和各种东西呢。」
我看起来那么好奇地逐一挑看用品是有原因的。我果然还是对进入毫无预料的解剖室感到抗拒。
但是樱子小姐看来很想尽快进去。她无情地把粘在门的内侧的我拖了进去。
「嘿诶。。」
这是遗体真正被打开的地方。我还以为它不可能没味儿。。但是解剖室里面并没有充满那令人担忧的臭味。
虽然不能说完全没臭味。但是感觉有种甜甜的,老旧蛋白质一般,充满违和感的臭味,不过不会感到不适。
「总感觉。。有点像饭堂。」
胶制地板、银色的工作台、大水槽。。乍一看,解剖室就像学校里的饭堂。但里面工作的人并不是穿着白色围裙的学校午餐阿姨,而是穿着白大褂长靴的法医学者和警察。
「的确,这么说还真挺像的。」
樱子小姐和青叶先生笑了起来。他说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。但在放置尸体桌子旁边,整齐地排列着量杯和长柄勺,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器具。
然而,在其之下却是锤子,竖锯和其他可怕的工具。这在饭堂里永远不会存在的吧。
「啊!说起来这个难道是之前说的勺吗?试饮红酒那时的?」
那时之前从樱子小姐和蔷子小姐听来的关于叔父的回忆。为了拒绝与蔷子小姐的包办婚姻,叔父故意讲了一个坏心眼的故事,以让她讨厌他。
有一次,我去一家酒厂进行一次舒适的旅行,在试饮红酒的时候,从桶里舀酒的勺子和我解剖时用的是相同的勺子。。那样的插曲。
对用手指指着柄子黑色,有点小小的勺子的我,青叶先生「啊啊!」的想起来后并笑了。
「是啊。我平时舀的液体就跟红酒一样,感觉十分不好。嘛,所以最后大家改喝其他的了。」
青叶先生还一一给我讲解了大型录音机、白板,有两层高的水槽。以水槽为例。似乎这里有警察在解剖后清理仪器的习惯。虽然不知道其他的课室会怎么样。所以配合他的身高,水槽也设定成稍微高一点了。
另外我惊讶地发现,竟然还有X光室和CT机。
「如今人工智能,即 ※CT、X光和MRI(注:CT,即电脑断层扫描;MRI,即磁共振成像)等诊断成像,也用于尸检。因为我们和死人打交道,那么使用它们就不需要什么资格了。」
樱子小姐笑着说道。就我而言,的确是不需要任何资格的。但是无需解剖就能检查尸体,的确是划时代的,这让我印象深刻。
「不过,CT和MRI毕竟是电脑绘图,不是照片。它们是过去病例的合集。因为病例还不够多,所以我们不能够完全相信它们。而且,只有死后短时间的尸体才能用。」
「为什么呢?」
「遗体呢,不用 ※半天体内就会积聚气体(注:大概死后12-18小时,不过根据环境温度、湿度、衣着、病理学、地面质料等等也会影响该发生时间)。MRI如果有气体的话会看不清的。只会有模糊的照片。因此医院的话我不知道,但法医学课室的话,能使用的情况比较有限制。」
「而且骨折也是,除非有骨头错位,否则无法识别骨折。」
樱子小姐追加说明。毕竟是骨头,她忍不住说了吧。
「然而,图像辨别对于插入手术刀时会收缩的例如肺部等区域非常有效。为了未来精准度有所上升,我们也在祈愿着哦。」
「到最后。。果然还是没有了人手的话就不行呢。」
「是的。死者的声音,不细心倾听的话是听不到的。明明在拼命地传达着,但是能听到的人还是极少数而已。明明他们十分能言善辩。」
青叶先生靠在太平间冷藏室的门上,痛苦地说着。
「设乐教授是一位优秀的法医学家。他真的有一双特别的耳朵,能够听到死者的声音。他退出了一线是悲剧来的。大量的真相,只有我们才能听到话语,感觉一天天地涌出来。远藤是个无能的男人。」
叽。。他把指甲抓着门,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,感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强烈不耐烦的感觉。实际上我认为公开批评上司不是一个好主意。但即便如此,他对自己身处的地方感到怨恨,以至于忍不住告诉我们这件事。
「其实我觉得这门课程的存在也面临着风险。但是无论如何,我也想守护着它。那样的话。。说不定有什么戏剧性的研究发表了,能够治好设乐教授的疾病!」
「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。即便明天就找到治疗的方法,但当叔叔真正接受治疗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吧。」
樱子小姐冷静地否认了青叶先生的激情。对讲述着心爱之人的死时,她面无表情。对于樱子小姐来说,永远只有『现实』。
「当然。。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。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。无论我做什么,我都会保护他所在的地方。设乐教授是一个正义的人。没有私欲的男人。他才是应该拯救亡者的圣人!」
「青叶先生。。」
眼镜后面的黑眸里燃烧着愤怒。强烈的愤怒,仇恨。他的爪子刮擦墙壁的声音,令我感觉到疯狂。
让我觉得这个人有点不正常。
但我又怎么能否认每天为了拯救死者而独自承受着无助感的他呢。那个比我想象中生活在更为无望的日子里感到绝望的人。
「。。我一直相信着您会来到这里。」
「我。。」
用着死者的眼眸的青叶先生看着樱子小姐。青叶先生的声音既低沉又响亮。让樱子小姐僵住身子。
「回,我们回去吧,樱子小姐。」
我慌忙地拉住了樱子小姐的袖子。我的直觉告诉我,再和他说话很危险。这个地方距离死者之国太近了。
「今天谢谢您为我带来的宝贵经验。」
我低下头那样说,但是青叶先生什么也没说。他把双手放在门上,额头抵在门上。就像在聆听着沉睡在深处的遗体的声音一般。
叁
回到车里,把门关上后我放松全身,突然感觉到身体很沉重。
我似乎不自觉地就紧张起来了,浑身冒汗。我紧握的拳头关节也疼痛。
「怎么说呢。。他是一个很敬业的人呢。或者说有点可怕。」
我对默默发动引擎的樱子小姐说。但并没有得到回复。
车子启动后,车内唯一流动的就是迪亚贝鲁阁下的歌声。樱子小姐的脸上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,更没有笑容。她握着方向盘,面无表情。那种气氛让我说不出话来。
「。。他非常照顾我。」
「欸?」
终于,樱子小姐独自说道。
「以前,吗?」
的确樱子小姐高中三年级的时候,应该是在叔父那里度过暑假的。
「他家在名寄。夏天我从叔叔家回来时,他在回省的顺便把我带回了家。」
「嘿欸。。」
「那天,母亲上吊了。」
「欸?」
刹那间,我感到胸口一阵冷痛。那令我想起了被刺时的,那种锐利的痛楚。
「。。妳妈妈?」
「啊啊。当时嫲嫲正在车站接我。她很高兴很久没见到我了,并向青叶先生道谢,带了我们去平常吃蛋糕和喝红茶的店子里请我们吃东西。只是大约一个小时的事。」
我还以为要开始她的暑假回忆了,让我不禁内心一抖。樱子小姐握着方向盘,表情淡漠地看向前方并说道。我感觉这是第一次从樱子小姐的嘴里听到关于她母亲的时。
「是在院子的,樱花树那里。母亲就在那里上吊自杀了。祖父和嫲嫲也在遗骸前面动摇着,只是一味哭着。就在那时,青叶先生代替了所有事务。如果没有他,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。」
院子的樱花树。
据说这棵樱花树就是樱子小姐名字的由来。
「怎么会。。但是为什么她要自杀呢?」
「惣太郎去世后,我家就瓦解了。尤其对于母亲惣太郎就是一切。随着他的死亡,母亲的内心也死了。虽然靠着惯性活了下来,但和父亲离婚的事已经决定后,最后一根线也断掉了吧。嫲嫲说,母亲从以前一直就是个很可怜的人。」
丧亲一族,一辈子也是丧亲一族。
我脑海里浮现出樱子小姐的话。
这个人跟我们的内心形状不同。所以一直也是个奇怪的人。无法理解人类内心的微妙的樱子小姐,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被称为丧亲的人十分温柔。
现在我终于明白了,她是懂的。
即便无法理解,她也明白。她学会了用肌肤感觉到距离。那些失去亲人的痛苦。留下来的人将如何崩溃。
这就是为什么她与那些被遗留下来的人很亲近。即使无法共感悲伤。因为她的眼中映照着除此之外的另一种死亡。
她喜爱骨头。因为尸体是物品。但绝不是一个会对被夺走生命而高兴的猎奇人类。
「总之,青叶先生真的很照顾我。她也让我参加了母亲的尸检了。不过我实在无法被认同出席,所以他就把母亲遗体的解剖细节详细地告诉了我——死因是颈椎骨折而导致的窒息,不过通过解剖发现了胃硬癌。」
「胃癌?」
「啊啊。我也不确定有没有什么主观症状。但就算不上吊,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吧。都已经渗透到 ※腹膜了。(注:肚子内的保护膜,覆盖了大部分腹腔器官,有内、外两层,两层间有液体作为润滑)」
「是这样吗。。」
「别露出那种表情啦。已经。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」
看到我快哭的脸,樱子小姐微笑了。既温柔——然而又孤独的微笑。
樱子小姐的心和我不同。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内心不存在悲伤。作为证据,她一直想避免谈论她的母亲。
「妳不用强迫自己跟我说吧?」
「也对呢。。嘛。。偶尔也不错。」
我很高兴知道了更多樱子小姐的事情。但我不喜欢让她悲伤。不过说不定她希望我听她说吧。虽然我没想到樱子小姐会有这么感性的一面。
「嘛算了。总之不要说青叶先生的坏话。把独自一人的叔叔当作家人一样照顾着的也是他啊。」
「那。。我明白的。」
我突然对她斥责般的语气感到恼火。我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。我也不想这样想。
但是他。。总感觉有点精神不稳,或者更确切地说,难以形容地令人毛骨悚然。更重要的是,我对信任他的樱子小姐感到不舒服。
「。。感觉,不像樱子小姐呢。」
「什么?我对人还是有一些尊重的。他是应得我的尊重的。」
「但是对我。。妳不是说谁也别信吗。」
樱子小姐说连鸿上也不要相信。就连内海先生也让我怀疑他。这样的樱子小姐居然对我说出这种话。
「叔叔是例外的。他不可能犯罪。少年,即便是你,我也不会原谅你亵渎叔叔。」
「当然我懂的,但是。」
「青叶先生也是。他是叔叔的右手。作为叔叔唯一信赖的他,我们为何不相信他?」
「。。。。。」
任何更多的谈话也只会导致冲突。我仿佛要把脸转开,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。
对于樱子小姐来说叔父是特别的,比任何人都更关心和钦佩他——但我从没想过她会成为这样一个迷失的信徒。我当然认为设乐教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,但他仍然是一个『人』。明明不像樱子小姐那样的外星人。
正当我不安的时候,我注意到窗玻璃映出了自己丑陋的表情。从我内心深处源源不绝涌出的,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奇怪感觉的名字叫『嫉妒』,和愤怒有些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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